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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6章 第二十六章(二更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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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6章 第二十六章(二更)

吃完梨梁宸安就回房間去了, 乖乖洗漱上床,等梁暮秋去看的時候他已經睡著了。

房間裏亮著一盞小燈,梁暮秋站在床頭看了一會兒梁宸安的睡顏, 又悄悄退出來。

厲明深還在院子裏, 聽到動靜便仰頭朝他看來。

對視幾秒後,梁暮秋走了下去。

厲明深站在那顆梨樹旁邊,饒有興致打量,等梁暮秋走到面前便問:“這是你種的?”

“嗯,這是我從果園移回來的。”梁暮秋豎起大拇指比劃,“剛移回來的時候只有這麽細。”

他甚至都不確定能不能養得活。

如今這顆樹最細處也有成人手腕粗,高及厲明深胸口, 茂密的枝葉間綴著幾顆幼小的果實。

厲明深問:“什麽時候移過來的?”

梁暮秋說:“五年前。”

厲明深立刻聯想到梁宸安:“冬冬出生那一年?”

梁暮秋一楞, 厲明深怎麽知道梁宸安多大?

“是啊。”他回答道,沒有多想,心想或許是自己曾經在聊天時跟厲明深提過。

此刻月上中天,脈脈月光如水般灑滿小院, 正是夜深人靜的時候, 也讓梁暮秋忽然有了傾吐的欲望。

“當時栽這棵樹的時候冬冬剛出生,我就想著種一棵樹陪他一起長大。”梁暮秋擡手撫摸樹葉, 露出笑來, “沒想到真的長大了。”

植樹,育人, 厲明深看著他被月光映亮的側臉, 忽然問:“為什麽不給我打電話?”

“嗯?”梁暮秋轉頭, 一時沒明白。

“是不想我來嗎?”厲明深朝他走近, 影子在地上交疊,難分彼此。

梁暮秋這會兒聽明白了, 又不知道怎麽回答,只能保持沈默。

“不主動一點……”

夜色寂寥,厲明深的聲音聽起來格外低沈,似乎只是開玩笑,又像在認真抱怨,“就不怕你的客人跑了?”

梁暮秋再次感受到了強烈的悸動,一下一下沖擊他的心臟。他強自鎮定,用玩笑的語氣回道:“跑了也不怕,你都付過錢了。”

厲明深緊緊盯著他,半晌勾起唇。

“付早了。”他說。

“是我失策。”

空氣沁著早秋的涼意,梁暮秋卻感到面頰發燙,他轉過身,避開了厲明深的視線,說道:“有些晚了,早點休息吧。”

厲明深跟在他身後上樓,樓梯旁的夜燈亮起,兩道腳步相互交疊,梁暮秋深呼吸平覆心跳,到房間門口時停下,預備同厲明深道晚安。

厲明深先問他:“明天帶冬冬去哪兒?”

梁暮秋楞幾秒,反問:“你確定嗎?”

厲明深問:“確定什麽?”

“你真的要帶冬冬和樂樂出去?”剛才站在梁宸安的床頭,梁暮秋就想過這個問題,他愈發看不懂厲明深。

“我記得你來村子是找人的。”梁暮秋說,所以為什麽要提出帶梁宸安出去。

厲明深眼神忽然一深,被夜色遮掩,梁暮秋並沒發覺。

“人我不找了。”他一字一字說得緩慢清晰,“你當我單純來放松。”

梁暮秋還是不明白,“放松的方法有很多種,你可以隨處逛逛,實在不必——”

“你怎麽知道和你們待在一起我不是放松?”厲明深打斷他,輕聲卻強勢,“還是你覺得我煩?”

“當然不是!”

走廊光線昏暗,又驀地安靜下來,梁暮秋動動唇,“我……”

“我知道。”厲明深截過他的話頭,平靜又自然地問,“所以我們明天去哪兒,平陽縣?”

梁暮秋心道厲明深一定是個談判高手,剛才三兩句就把話從兩個孩子嘴裏套出來,這會兒三兩句又把他繞回最初的問題。

“就去平陽縣吧,離得近。”梁暮秋妥協了,看著厲明深,對他說晚安。

“晚安。”厲明深回道。

第二天清晨,梁宸安難得沒有賴床,早早爬起來去找楊思樂,等梁暮秋從小院出來時,兩人已經站在了厲明深的車子前。

厲明深一早去村口把車開進來,對梁暮秋說:“坐我車吧,今天我來開車。”

梁宸安和楊思樂鉆進後排,一人占據一半的座位,看樣子不準備給梁暮秋留地方,他只好坐進副駕。

因為去赴鄭天厚的約,厲明深沒開之前那輛轎跑,換一輛偏商務的林肯。

車門不是往上開的,也不能敞篷,梁宸安有點遺憾,不過這輛車空間寬敞,皮飾全黑,有種低調的神秘,就像厲明深這個人。

他在後面悄悄打量開車的厲明深,誰想被厲明深察覺,從後視鏡中看著他,眼睛微微彎了彎,似乎無聲地笑了一下,說:“下次。”

“什麽?”梁暮秋起初還以為厲明深在跟他說話,後來才發現厲明深是在跟梁宸安說話,他扭頭看梁宸安一眼,目光又移回厲明深身上。

厲明深單手撐著方向盤,兩條長腿在座位下舒展,姿態閑適,看上去心情很不錯。

“什麽什麽?”他飛快看梁暮秋一眼,又把視線轉回前方,裝作不明白,還反問,“你看我做什麽?”

梁暮秋:“……”

他於是把頭扭開了。

半小時就到了平陽縣,厲明深直接開進縣城中心最繁華的商圈,放慢了車速,帶梁宸安和楊思樂兜圈。

楊思樂很快發現一家炸雞店門口排著長隊,激動地說要賣炸雞,梁宸安冷靜問:“你會炸嗎?”

他記得厲明深說過,看別人賺錢是一方面,也要考慮自己能不能做的來。

楊思樂搖頭,他會吃。

“那我們做什麽?”楊思樂問。

“不著急。”梁宸安很沈得住氣,“再看看。”

梁暮秋起初並沒把兩個小孩要賺錢當真,抱著帶他們轉轉的心思出門,沒想到兩人竟真的研究起來。

厲明深插話:“你們知道我們現在的行為叫什麽嗎?”

兩個小孩齊齊看他,就連梁暮秋也忍不住朝他看,厲明深才說:“這叫市場調研,簡單說就是收集市場的信息、分析信息,為最後的決策打基礎。”

兩個小孩也不知道聽沒聽明白,但都用崇拜的眼神看著厲明深,如果梁暮秋在此時照鏡子,會發現他也差不多,眼波晶亮,看著厲明深一眨也不眨。

厲明深忽然很想擡手在他鼻子上刮一下。

一個街區逛完就去下一個,之後又去商場,梁宸安和楊思樂手拉手走在前頭,時不時湊在一起小聲嘀咕。

一上午很快過去,中午吃麥當勞,梁暮秋請客。

店裏坐滿,他們便在商場另找地方,幸運地找到一處圓形卡座,背後是裝飾用的綠植。

商場的天花板很高,陽光直直地照進來,梁暮秋擡頭看去,發現天花板是膜結構玻璃頂,這種材料的優點就在於白天透光性強,晚上又自帶絢麗的燈效,是時下常見的設計。

他看得津津有味,漢堡舉在手裏都忘了吃,忽然又想起郝建山說的,有些東西刻在骨子裏,如吃飯喝水已經形成習慣,就像他此刻坐在商場裏,總會不自覺地打量周圍的設計,神情不免又有些黯淡。

等回過神,才發現厲明深在看他。

梁暮秋想起上次在醫院,以為自己嘴角沾上沙拉醬之類,連忙用手背去擦,就見厲明深忽然很輕地笑了一下。

“你笑什麽?”梁暮秋問。

厲明深撇開眼:“沒有。”

梁暮秋露出驚訝的表情:“你明明就笑了。”

“我沒有。”厲明深氣定神閑,還反問他,“你為什麽看我?”

梁暮秋莫名其妙:“我沒看你。”

厲明深又朝他看,眼底含著分明的笑意:“沒看怎麽知道我笑了?”

梁暮秋:“……”

他感覺被耍了,轉過頭,在漢堡上狠狠咬下一口。

楊思樂吸著可樂,眼珠子在兩個大人身上轉來轉去,小聲跟梁宸安說:“他們在說什麽,好幼稚。”

梁宸安心裏認同,但梁暮秋一上午都沒怎麽跟他說話,應該還在生他氣,他不敢表現出來,拉了楊思樂一下,問:“吃完了嗎,我們繼續吧。”

兩個孩子逐層地進行“市場調研”,遇到人多的店就停下研究。厲明深跟他們講品牌、講渠道、講成本,把兩個人聽得一楞一楞。

梁暮秋可樂喝得慢,杯子裏還剩一半,咬著吸管安靜地跟在旁邊,發現厲明深並沒有長篇大論,而是看準時機才說上一兩句,語言簡潔且直白易懂,更多地是讓梁宸安和楊思樂自己思考。

梁暮秋也若有所思。

商場逛完已經快到傍晚了,梁宸安得出的結論是他們並不具備開店的條件。楊思樂腳都走疼了,有些洩氣,梁宸安卻不願就這麽回去。

梁暮秋見梁宸安如此執著,不是沒有觸動,他剛才已經想到兩個孩子可以做什麽,忍不住給點提示,於是說:“要不去夜市逛逛吧。”

平陽縣的夜市遠近聞名,沿著江岸,一整條街都是,售賣各色小吃、小玩意兒,還有展現附近村子民俗文化的手工藝品,一到晚上燈光璀璨,香氣四溢。

受前陣子很熱的夜攤經濟影響,縣裏將一部分攤位作為固定攤位,另一部分則是非固定攤位,讓有興趣的市民也能來自行體驗。

他們到的時候恰好見到有個家長帶孩子在擺攤賣花,花紮成一束束,擺在汽車的後備箱裏。

梁宸安立刻想到了,繃了一天的小臉終於展露笑容,對楊思樂說:“樂樂,我們也可以擺攤啊!”

厲明深朝梁暮秋看去,梁暮秋正溫柔地望著梁宸安。

嘴硬心軟。

厲明深在心裏評價他。

除了賣花,擺攤的人中還有賣毛絨玩具和閑置舊物的,但賣花的似乎生意最好,等他們轉完一圈回來時已經賣光了,楊思樂於是說:“我們也賣花吧!”

“不行。”經過厲明深的熏陶,梁宸安儼然成了半個小專家,“我們沒有進貨渠道,而且也沒錢進貨。”

“那賣水果!”楊思樂說,“村子裏好多梨,我們可以撿來賣!”

有渠道,幾乎沒成本,梁宸安覺得這個主意不錯,朝厲明深看,似乎想問他行不行。

厲明深這才說:“不是不行,但沒有特色。”

見梁宸安疑惑,厲明深進一步解釋:“特色說白了就是大家都賣水果,為什麽客人要買你的,不買別家?”

楊思樂語氣裏滿滿自豪:“因為我們的梨最好吃!”

厲明深不由一笑,說:“酒香也怕巷子深,東西好別人並不知道,所以宣傳要到位,電視廣告就是這個道理。”

梁暮秋聽得入神,一副受教了的模樣。

回去路上,兩個孩子在後座討論到底要賣什麽,一天下來梁暮秋已經摸清厲明深的路數,他會引導兩人思考,而不是直接給答案。

梁暮秋有種感覺,厲明深似乎是有意在教梁宸安。

梁暮秋邊想邊忍不住側頭看去,目光直白不加遮掩。厲明深嘆了口氣,開口時語氣中含了些無奈。

“別看了,再看我要開溝裏去了。”

梁暮秋這才意識到他竟一直盯著厲明深,倉皇地移開目光,看向車窗外面。

快到小梨村了,這段路間隔十幾米才有一一盞燈,光線昏暗,遠方的梨園在夜色下呈現出模糊的影子。

梁暮秋安靜地看了一會兒,忽然間想起什麽,又轉回去,對厲明深說:“你又不是沒開到溝裏過。”

說這句話時,梁暮秋眼神明亮,藏著揶揄,仿佛終於捉到厲明深的痛腳。

厲明深想起來了,他第一次來小梨村時車輪陷進泥裏,是梁暮秋幫他推車。

當日的情景歷歷在目,厲明深記得他出差夢見勖明昭,決定親自跑一趟,想找孩子舅舅談談,威逼也好利誘也罷,目的就是拿下撫養權,完成勖明昭的托付,安撫歇斯底裏的厲環。

但他一樣也沒做到。

當時的他根本無法想象,有一天梁暮秋會坐在他的副駕上。

前方道路有一段沒燈,視野變暗,只能靠車前燈照明,厲明深十年駕齡,擁有豐富的行駛經驗,稍微放慢了車速,游刃有餘地把握著方向盤,牢牢掌控車輛的行駛方向。

但很久以後他才意識到,即便擁有豐富的理論和足夠的經驗,很多事也不會沿預定軌道前行,總有意外發生。

對他來說,梁暮秋就是那個意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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